风吹烟花落 (转载）

Alexander

　　窗外的夜很静，就像那几乎整个大厅里空荡荡的座椅碗筷一样冷清着，沉默不语。
的确，是寒冬腊月应有的光景。
虽然，暗淡的月被楼宇间暖暖的灯火，映照的明亮了许多。
李大齐趴在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柜台，抬头望着玻璃橱窗外的世界，手中的笔落在点单纸上漫不经心的地涂画出散乱的图形。
轻轻地、不住地叹息。
迷离的双眼中，依稀可辨，那家乡里，楹联上的字字句句。
叮！直到那一声清脆的响声，把他拉回了这异乡的孤寂。
唉！还有那一声沉闷的叹息，默默地共鸣。
老板，再来点酒，我还要喝。醉醺醺的脸上说不清的苦涩，湿润的面颊不知是用了多少酒，才浸成这样。
王虎，少喝点，你赚几个钱也不容易的。接过他手里崭新的大钞，递上一瓶酒，在他那微微开线的皮衣肩头拍了一拍。
李大齐认识他，在这火车站附近开餐馆的人都认识他。毕竟天天都能碰见，特别是每年的这几天。
可王虎只是摇了摇头，接过酒，就自顾自地灌了起来。
李大齐也是摇了摇头，还想说些什么，可听得背后的玻璃门吱呀一响，便转身迎了上去。
李大哥，大吉大利啊！来人笑着跟李大齐打了声招呼，拉出个座椅，靠着门准备坐下。
磊子，大过年的，还做这干嘛，进来进来，里面暖和，坐里面来。李大齐笑着说着，拉着他朝靠里的桌台走去：怎么，又来打打牙祭，还是一荤一素，一个野菜汤？
张磊笑了笑，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，从那洗得发白的蓝工装的内兜里掏了掏，递出一张皱皱的大票子：累了一年了，也吃顿好的吧。
好嘞，小子，等等，你李哥我现在就去弄，包你满意。李大齐拍了一下那小同乡的后背，开心地笑着，朝厨房走去：待会儿陪我喝两杯，算我请你的。
冷清的小餐馆逐渐恢复着生气，阵阵菜香飘进原本微凉的大厅，带来那久违的温馨。
而那窗外，也不知不觉的热闹了起来。
鞭炮、烟花，争奇斗艳般挤进了那安静的冬夜。
李大齐走出厨房，放下那摆满托盘热腾腾的饭菜，望着窗外。
李大哥，咱们那儿团年饭前也要放鞭吧！张磊也看着窗外，脸上挂着的笑却依稀颤了一颤。
李大齐点了点头，没有出声，脸上的光泽也似乎淡了许多，默默地坐下，将面前的两个酒杯满上。
却是一旁原本伏在桌上的王虎不知何时抬起了头，凝视着窗外，用那小的也许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，缓缓的应道。
是啊！
窗外的世界像被那烟花点燃一般，沸腾了起来，可窗里小小的房间，却似乎被烟花抽干了活力，一瞬间变得颓废。
推杯换盏，瓷杯相撞的声音由清脆变得尖锐，而原本笑逐颜开的两个同乡，也突然找不到了那酝酿了许久的对白。
窗外，隆隆的礼炮声，还是接连不断。
听俺媳妇说，俺那小崽子都会跑了，不知今年俺家的鞭，他敢不敢替他爹我放了啊！张磊端起酒杯，看了看，不知是自语还是在问着李大齐。
磊子，对啊，你不说今年要回去吗？去年就没回去，你那小崽子还没见过爹呢。李大齐笑了笑，把手里的酒杯匆匆地喝干。
还不是跟李大哥你一样，为了多攒几个钱。张磊说着，也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：年前了工头他又找了份活，这份活好啊，双倍的工钱，够给家里添上好几件衣服了。大伙一合计，就赶工弄完了再回老家过年，谁知前天领了工钱，去了火车站，在知道那群杀千刀的黄牛们早吧这几天的票给抢完了。真他..
只见李大齐摆了摆手，看了一眼盯着窗外发呆的王虎，叹了叹：都是为了往家里多拿点钱，都是在外混口饭吃，都是不容易的啊！
又是一颗耀眼的烟花在高空中炸开，溢彩流光洒满大地，就连王虎木木的脸上，都映出了缕缕闪烁。
是啊，都不容易啊！张磊也跟着叹息着，慢慢喝着重新斟满的酒，抬头问道：李大哥，你几年没回家看看了？
这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李大齐怔了怔，只见他轻轻闭上了双眼，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酒：我记得我们家娟子高考那会儿我回去过一趟，好像之后就没有了吧？还好这小妮子争气，考到了上海的一所好大学啊！
是啊、是啊，娟子聪明又懂事，李大哥有福啊。张磊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：这四年一转眼也就快过去了，大哥你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了。
唉，可不能这么说啊，李大齐摇了摇头，猛的灌了口酒：这孩子心气高，毕业了还要继续读研究生的，你说这女儿有出息，我当爹的不也得拼了命的供着嘛。
渐渐地，漫天的烟花一缕缕的消散，一阵北风吹过，挂满夜空的绚烂也缓缓坠落。
对酌的二人抬起了头，看了看窗外，又是一声轻叹。
是啊，又是一个团圆夜，就这样，过去了。
可有太多的人，为了太多的事，而不能回家和亲人团圆。
不是他们不爱自己的亲人，而正是他们太爱自己的亲人，才把自己的乡愁相思，埋在了留给在心中比自己更重要的人，更加幸福美满的明天。
就算再痛，也不会说出来。
还好，在这异乡，还有那一场烟花送给他们，让他们在梦中与故里相遇。
王虎抬起胳膊在面前蹭了蹭，轻轻地起身，向门外走去。
两张红红的小纸片被遗落在碗底。
王虎，吃好了？李大齐问着，准备起身送客。
老板，你坐吧，我明天还有生意，就先走了。你们慢吃，明天、过个好年吧！王虎没有停步、没有回头，拉开那玻璃门，匆匆的走了。
一阵风在那开门的瞬间涌进了小小的餐厅，残留着满是年味的烟花。
带着淡淡的苦涩，却又有隐隐家乡的气息。
李大齐的双眼一阵氤氲，缓缓的收捡好两个桌台上的碗筷残羹，把那压在碗底的两张纸片拾起，递了一张给在身后帮忙的张磊。
也许还有很多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，在等着我们。李大齐望了望早已空荡荡的窗外，低声的说：磊子，明天我们回去吧！
北风还在吹着，落满一地的烟花也被带起，默默而执着的飘向了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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