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作重发—— 黎化片言之801

尚贤暖月

旧作重发——

黎化片言之801

昨天，是我伯父一百岁诞辰，他为打江山牺牲也七十一周年了！
老父亲半个月前就开始念叨。在我印象里并不迷信的他，执意要请个私掌（阴阳先生）念念经文烧点祭品。可以理解。
无奈我忙于写作，昨天的时间早有安排，从内心说，我一向对此类仪式也不以为然，只能让妻子和妹妹一起回老家代我和儿子叩头，惹得老父亲很有几分不高兴。直到晚饭后我请朋友开车回去接妻子，老爷子的脸色才开朗了几分。
而我伯父唯一的遗腹子——我的大姐，却因脑卒中远在扬州卧床不起，自然没法让她回来。


因为写作和关怀，我对伯父的事迹早已熟谙于心。
他出生于1919年的农历十月二十三，自小有点不那么安分。长大面白无须，但却性烈如火。
1938年，他参了军。和父亲先国军后被新四军改编不同的是，他一开始就加入了共产党人领导的游击队，并且入了党。因为有文化有见识，也因为聪明能干，新四军东进后他颇受器重，还在梁灵光、粟裕、吉洛（姬鹏飞）等领导身边呆过，主要任务是给他们当通讯员，也当自行车夫——那会儿会骑车的人似乎不多。
奶奶回忆，那会儿的伯父背一支匣子枪，威风着呢！一街的大姑娘眼睛都盯着他。


反清乡斗争，他腹部负了伤，回乡当上了民兵大队长，主要活动在通如东部边界二爻、丁家店、华丰坝一带。
伯父有没有打死过日本鬼子父亲不知道，但知道他亲手击毙过好几个有名有姓有后人的伪汉奸特务。
伯父最辉煌的时光是解放战争初的那两年，手下好几支民兵区乡队，二百来支枪，镇压过不少还乡团，被国民党政权视为眼中钉，还发过通缉令。在革命队伍内部，他似也得罪了不少人。
1947年冬，形势特别严峻。他被几名暗地里已自首叛变的部下用黄酒兑白酒灌醉，绑送进敌据点。为我所难以理解、也被所有记述他事迹的文字所回避的是，一群“吃瓜群众”拥上前，围着我伯父又打又骂，甚至拿鞋椎子戳……
经受了还乡团的种种酷刑，一向火爆脾气的伯父脸上挂着笑，没有骂一句娘，也没有喊一声疼，一只眼球也被打爆了，始终都没哼一声。
全区二百多支枪的十几处埋藏地点唯有他知道，但伯父一个字也没吐，直至牺牲。
另一个人所不知的事实是：我奶奶去给他送棉衣，竟被一街人吐了一脸的唾沫，骂她生了个祸害儿子。


我常常想，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伯父如此大义凛然视死如归？是坚定不移的信仰，还是天生的自尊自重？
——在他被捕后，共产党组织也千方百计地想营救他，但伯父却不予配合，抱定了必死的信念。
从这一点看，他选择死亡属一种自觉奔向。
据说，连那些地方政府官员和还乡团头头也对他的坚强不屈佩服不已，砍头时竟然没人敢动手。最后，花高价从石港请了个老刽子手行刑。我伯父还朝他笑了笑，说：老哥，做利索点！吓得老刽子差点举不起刀来。
共产党组织为他复仇，先后有七八个叛徒和还乡团员被杀，文*革中也有不少人被批斗。


因他的遗孤我的大姐被我父亲收养，解放后我们家一直享受革命烈属待遇。大姐工作前，每个月能领到五元钱的抚恤金。
除了这，我不记得有过其他任何照顾。十多年间领到的抚恤金全部加起来，恐怕不够如今权贵们吃顿饭。
为夺取政权“打江山”，像我伯父这样的烈士千千万万。他们的初心到底是什么？是为了让老百姓真正当家作主，还是为了让那些存活下来当官的世世代代都继续当官坐江山？
看看如今官场的现状，我敬爱的伯父，你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吗？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2018.12.1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