遥望家乡祭亲人 作者/闫杏莲

尚贤暖月

遥望家乡祭亲人

作者/闫杏莲

作者奶奶

    又是一年清明至，又是一季青草绿。

    几天前我梦见了奶奶，她笑吟吟地看着我，我几乎是扑过去，却还是落了个空。午夜梦回，我临窗遥望家乡思忖，是奶奶想我了。我今年还滞留他乡，不能回家上坟扫墓。奶奶会怨我吗？不会。她从不曾怨过我。只是我自己过意不去。

    我在南方城市，找一个偏僻的十字路口，遥望北方的中原故土，双膝跪地磕头，燃纸烧香，祭拜我逝去的亲人。愿北去的风，带去我的思念；愿燃烧的阴币纸钱，随烟火飘飞到家乡，送到故去的亲人手里。

    我原本不信世上有阴间地府、阴间有鬼魂神灵的。在亲人相继去世后，随着我年龄渐大，我更愿意相信除了现存的人间，还有另一个阴间。虽然我现在与亲人阴阳两隔不能相见，我祈愿逝去的人有所居，魂灵有所安，我心也就有所寄。待百年后我归去，与长辈在另一世界再相聚，那里是不是天堂都不重要。若可给亲人在一起团圆，又回到我的长辈身边享受亲情温暖，是很好的归宿。

    每每想到还有另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，我觉得很多事，好坏都会有报应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按照奶奶生前的话：“做好事做赖事，老天爷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，瞒过人眼，瞒不过天眼。”苍天在上，凡间的我们应该有所畏惧，好好做人做事。待百年后去了那边，见了亲人，才可无愧祖先。

作者爷爷

    我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。饥馑的年代，从大食堂领回的半罐菜汤，汤里很少的一点面条，奶奶用筷子一根根把面条捞出来，放入我的小木碗，紧着我吃。罐里只剩下稀汤寡水，他俩再加点野菜煮煮充饥。爷爷饿得双腿浮肿，脚肿的穿不上鞋子，歪歪扭扭扶墙走路，也不肯多吃罐中的一根面条。两位老人省下一口口的饭养活了我，却从不在我面前言说他的饿、他的苦和对我的好。童年的记忆难以忘怀，奶奶在贫穷时代教我念童谣、唱旧戏、编顺口溜，苦中寻乐的事，一直深藏在心底。在我遇到困难时，不经意间就想起来了，给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信心。影响了我大半辈子。

    姥姥和姥爷对我也很亲。记得我童年挎个小竹篮，沿着田间阡陌，穿过青纱帐间弯弯的小路去姥姥家，心里满是喜悦和期盼。我一路这看看那瞧瞧，哼着歌儿，六里路程走半天才走到。巧手的姥姥一看见我来了，赶紧去厨房做饭，像变戏法儿似的一会儿就给我变出些好吃的东西，煮鸡蛋、葱花油饼、或野菜煎饼。每次去姥姥家我就像过节一样的高兴。临走姥爷又给我竹篮里装上她攒的好东西，瓜、菜或一点水果，让我给爷爷奶奶带回去。

奶奶与姥姥姥两亲家处得很好，她俩互相以姐妹相称。姥姥晚年突然中风，卧床不起。奶奶对我妈说：“你赶紧回娘家把大姐接咱家来住，我伺候伺候尽点我的心意。”那时奶奶已经年过古稀了。家风代代相传，我妈与她的亲家们相处得也很好。爸爸晚年患老年痴呆症，去我大妹家住。由于我妈活着时与我妹的婆婆关系好，妈妈不在了，大妹的婆婆主动帮忙照顾我爸。我现在也常常与亲家母住同一屋檐下生活，我与亲家也互相以姐妹相称。邻居们羡慕地说，两亲家如此和睦相处，是现代城市中很少见的稀罕事。我想，这是缘分，也是老一代人的传承，

作者父亲

记忆中，我小时候父亲任中学校长，学校离家十二里路。他大概一个月从学校回家一次。一进村子就从自行车上下来，推着自行车走，向遇见的每一村人打招呼，给每一成年男子敬烟问候。爸爸不会吸烟，他买烟是用来分发给乡邻或朋友们的。他回到家，一定先去我爷爷奶奶屋里看望老人，看罢长辈后才回我妈妈的房间。他遵守旧礼教对长辈孝敬的做法，在村上流传至今。

作者父亲与叔叔

    爸爸弟兄两个，他那微薄的工资不仅养全家，还要供养叔叔上中学，读大学。60年代生活困难，叔叔看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人实在困难，想申请助学金减轻点家里的负担，被爸爸一口拒绝了。他对叔叔说，把助学金让给更困难的同学，我有工资咱紧紧就过去了。很多农民家里一点外收入都没有，比咱更难。

    爸爸晚年患病住院，叔叔一次次从千里之外的西安回老家伺候，年近古稀的叔叔守在爸爸床前端水喂药，照顾得无微不至。医院护士都感动得夸道，这么亲的弟兄真不多见。爸爸总给我们说“家和万事兴”，这句话你们兄弟姊妹都记住。父母家院子的大门边至今还刻着“家和万事兴”这几个大字。

    爸爸对人说话总温和含笑，即使我们兄弟姊妹犯错他也很少发脾气。我小弟淘气，有天晚上，爸爸去检查小弟的作业，隔窗一看，他的小儿子没写作业，正头朝下，脚朝上，直直倒立在墙边。他不声不响悄悄退回，交代我妈：不许吵小弟。安排我们姐弟不要惊动倒立的小弟。怕小弟受到惊扰，摔倒崴住脖子了。爸爸是爷爷奶奶的孝子，是我们的慈父。

作者父亲与母亲

    妈妈在家务农，白天出工做农活，挣工分，晚上煤油灯下做针线，一大家人的衣服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地缝制。我常在深夜睡一觉醒来时，看见她还在灯下飞针走线纳鞋底，缝衣服。由于长期熬夜做活，妈妈眼睛总是红红的，迎风流泪，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中年后就因流泪太多而瘪了。妈妈要强讲究，我们的粗布旧衣她都洗得干干净净。鞋子穿破了，她连夜给我们赶做新鞋子，即使一夜不睡觉也不让我们穿着有洞的鞋子出门。

作者父母与弟弟

    妈妈晚年和爷爷弟弟一大家人住一起，她一个人包揽全部家务活，照顾老人，抱孙子，买菜做饭从未说累。直到生重病住在医院，她才歇息。在妈妈生命的弥留之际，意思混乱了，双手抓空还在忙碌的抓来抓去，一会摸索被子的边，一会儿在空中做各样的动作，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：“眼看孩子们都下班，该回来吃饭了，这豆角没摘好，咋办？”说着双手又在空中忙碌起来了。

    如今，爷爷奶奶、姥爷姥姥、爸爸妈妈都去了另一个世界。她们的勤劳、善良，宽厚待人的品质，言传身教给了下一代。他们的爱永远记在子孙心里，温暖着后人。

作者闫杏莲

作者简介
闫杏莲，河南西华县人。大学附属医院主任药师、教授。喜欢以文字记录生活，常以散文、诗歌、文章等形式发表于报刊及新媒体。